陈莠有些羡慕地看着他们停在门前的自行车。
辐条亮闪闪的，车轮饱满，车身上漆着艳丽的油漆。比她家那辆摇摇欲坠、老旧斑驳的旧自行车漂亮许多。
等丹朱上大学了，就给她买一辆新车吧……总不能到大学里还骑着旧车，让人家笑话。
陈莠想。
丹青到时候还骑旧的。等她也上大学了，就给她也买一辆。
她想象着女儿们骑着崭新的自行车上大学的模样，脸上浮现出朦胧而梦幻的笑意。清晨冰凉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让她从梦幻中清醒过来——如果她不能及时摆脱“嫌疑”，继续出门赚钱的话，那么，别说是给女儿们买新车了，她甚至都拿不出送她们上大学的钱。
卯时终于到了，街口的蒸汽自鸣钟敲了四下。陈莠忙上前，问守门人：“差爷，我能进去了吗？”
守门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才卯时，老爷们还没喝完茶水呢。你催命呢？再等等。”
陈莠于是退回角落。
卯时已到，市政司大门洞开，许多辆马车来来去去。守门人迎来送往，点头哈腰，分外劳累，同时也有些不解：“怎么今天来了这么多的人？”
市政司虽然是实权衙门，但平时也很少会有人在卯时就急匆匆地赶来。还是那句话，老爷还没喝完茶水呢！有天大的事情，也得等辰时之后再说呀！
但是今天，就像是连这区区一个时辰都等不及了似的，许多人纷纷地来，又纷纷地走。守门人干脆将大门的门槛收了起来，让来来往往的马车能够畅通无阻地通过大门。
做了许多年的市政司守门人，他也练就了一种敏锐的嗅觉。
“这是要变天了。”
他肆无忌惮地幻想着：“老华栽了跟头了？嘿，我就说他平时扣扣嗖嗖的，不大气，不是当大官的材料。”
老华是市政司司长华振轩，因其为人严谨，不时常打赏下属，守门人便将他视为吝啬鬼。
“没想到他也能栽跟头。他不是刚把闺女嫁到知府家去了么？这闺女白嫁了，老孟一点儿也不念亲家情分啊！也不知道这跟头栽得大不大，惊没惊动浙江的上官们。要是惊动了上官，别说老华了，连老孟都自身难保喽！”
他乐滋滋地幻想着知府和司长“栽了跟头”的下场，谁倒霉他都高兴。
幻想了一会儿，他终于回过味儿来。
“不对啊！”
“我刚刚还看见老华的马车呢，进去了就没出来。要是他栽了跟头，现在也该被带出来了啊！”
如今来往市政司的人虽然多，也大多行色匆匆，但却并没有大难临头的感觉。
老华没事。
守门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地想。
既然老华没事，这些人大清早是给谁奔丧呢？
总不能是老孟要倒了吧？
老华可是刚把水灵灵的大闺女嫁到孟家去，这会儿老孟要倒了，老华可就亏大发了呀！
他想着之前有幸远远地见过两面的市政司司长千金，想着她如此花容月貌、刚嫁到夫家，夫家就坏了事。原本是要当官太太的，现在可倒霉喽！
如此一想，他心里又舒坦了起来。
他急于印证自己的猜想，拦住了一个抱着皮质文件夹路过的秘书——这秘书是他本家，他请人家吃过几回酒。
“老哥哥，这么行色匆匆地往哪儿去？今晚咱们老地方再整两盅？”
那秘书冲他苦笑：“哥哥，不是说话的时候，改天再叙吧。你瞧我，这些东西还得给司长送去呢。”
“大清早的，哪来的这么多事情要做？”
秘书耸了耸肩：“哥哥，你别声张，这事儿我只和你说。孟知府坏了事了，内阁直出了命令，将他免职。我们司长是他的亲家，此时也得早做打算，以免被连累。”
守门人得到了期待的答案，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市政司门外。
那个从地铁里出来的女人又凑过来了，小心翼翼地问他能不能进去，她想问问自己的案子进展得如何了。
他朝她摆了摆手，扯起嗓子，中气十足：“什么案子不案子的！知府都倒了，谁还有功夫管你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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