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鉴于贺思年一段时间内只能看见两个人的，于是渊玄没能问到方兰舟的过去。
看到过去没啥用，要预知未来才新鲜。渊玄摸着下巴琢磨，溜达回玉虚宫。
恰好碰见几位从山下回来的同门师弟，聊起了护山大阵，渊玄存了心思，特意问他们：“近来山脚下有异常吗？护山大阵真能防的住妖魔鬼怪？”
同门笑话他：“师兄你还怕妖魔打上山来？这护山阵自设下，也有十年了，从没出过问题。再说了，咱们有凌胥师尊在，怕什么？”
就是这种全然依赖凌胥的心态，才让前世的渊玄将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他们是在凌胥庇护下，养进温室的花朵。
渊玄也不辩驳，笑了笑。同门递给他干薄荷叶，渊玄放在嘴里慢吞吞地嚼碎。
那时候，前世护山大阵破裂的时候，昆仑山化为火海，对正道积怨已久的妖魔鬼怪到处肆虐。
渊玄一身黑衣玄甲，浑身染血，步步踏上瑶台，他身后，硝烟四起，大火连天。
凌胥身着红衣，他是凤凰，本该着通体灿金泛红的颜色，平常却喜欢青衣，唯独那次，不知何故，一袭红衣似残阳，和洒满昆仑的鲜血融为一体。
风来，衣袂飘扬，凌胥回头，神色平静，那一瞬，容颜绝世。
渊玄忽然想到，世间再没有第二只凤凰，也没有第二个凌胥。
不知不觉，走到了玉虚宫门前。
叶平川急匆匆地迎面跑来，看见渊玄，停下脚步，面带怒容：“你怎么才回来？”
渊玄吹口哨，笑眯眯地：“迷路了。”
叶平川：“……”
“赶紧去瑶台，今日课业你又迟到，等着师尊罚你。”叶平川威胁。
渊玄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敷衍：“知道了知道了。”他路过叶平川，摇头晃脑：“皇帝不急啊，太监急。”
叶平川抬脚踹他，渊玄往旁边一蹿：“欸嘿嘿，踹不着。”
叶平川：“………”他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才摊上这么个倒霉师弟。
渊玄顺着记忆中的路线，爬上瑶台。
说起来，凌胥就只有三个徒弟。一来年纪浅，凌胥满打满算二十二岁，不像那帮四五十岁的尊长，数年下来，徒弟跟韭菜似的，割了好几茬；二来嘛，凌胥不爱收徒弟，就收他们仨，还是含元君萧兆元好说歹说劝下的。
那时他们这帮学生刚从太微院毕业，就得分配给各位师尊小班教学。
怎么收呢，很简单，没有乱七八糟的试炼考核门当户对，就抽签，简单又粗暴。把各位大佬们的名字放进钧天箱里，学生自个儿去摸，摸着谁算谁，据说钧天箱会分配有缘人。
从前凌胥不收徒，他的名字便从未被放入钧天箱里。多少人削尖脑袋，想挤进瑶台得凤凰指点，可惜人凌胥压根不参与承天宗教育事业。
这两年承天宗规模越来越大，学生越来越多，师资力量严重不足。
含元君萧兆元，身为老宗主方无名门下第一大弟子、紫微君凌胥的师兄，主揽门派事务，眼瞅着凌胥也没个徒弟，孤零零一人来去，趁好找借口老师不够，让凌胥把名字放进钧天箱。
凌胥不肯，萧兆元威胁他，他要是不乐意，以后宗门菜地坚决不种蘑菇，饭堂也没有小鸡炖蘑菇这道菜，凌胥师尊冷着脸同意了。
当时凌胥同意收徒这消息，迅速传遍昆仑九州，承天宗上下群情鼎沸，激动异常。
钧天箱一时竟由宗门几位长老高手联手保护，防的是有学生剑走偏锋，提前给钧天箱动手脚，大家都想进瑶台。
方兰舟、叶平川和渊玄抽中后，同门师兄弟还跑山下买来烟花放，给他们仨庆祝。
进之前大家都想去，进之后就…一言难尽。
凌胥简直出了名的严苛，早上卯时就得去瑶台练功，那会儿天都没亮，一旦迟到，要么罚站、要么罚抄书，偶尔蹲马步，或者一天内上下跑昆仑山五次，人干事？
渐渐地，同门从歆羡变为同情。
渊玄好吃懒做，没少挨罚。越罚他越讨厌凌胥，看着凌胥的脸，心里想的是，越漂亮的东西越带毒，说书人诚不欺他。
瑶台前有一池清荷，两三只仙鹤悠闲漫步，见渊玄来，全躲得远远的。以前渊玄被凌胥罚，没少拔它们羽毛解气。
入了庭院往里走，穿过木宅，后院便是他们练功的地方。
昆仑山不止有终年大雪，也有青山绿水，比如承天宗所在的玉虚宫，有花有草有树有鸟。
瑶台后院便种了些花草植木，蜡梅居多，兵器架上竖插着木剑、木刀，横放绳鞭、匕首等等。
渊玄头皮发麻，凌胥罚他跪了三天，到现在膝盖小腿都疼着呢。
臭鸟，渊玄心里愤愤地想，总有一天拔光他的毛。
当然心里一套，表面另一套。
“师尊，”渊玄面朝木屋，恭恭敬敬地稽首，“弟子回来了。”
天青衣摆自屋内出现，晨光甚好，晴空万里，映照仙君容颜。凤凰的皮肤很白，白得近乎透明，羽睫纤长，轻轻颤着，灿金眸子像一对琥珀，晶莹剔透。
凌胥垂眸瞧着他，片刻后，淡淡开口：“迟到，顶了缸去，罚站吧。”
渊玄面带微笑，拱手一揖，乖乖地答：“是。”
罚顶缸算轻的了，总比抽鞭子、上下昆仑五次来得轻松。渊玄转身去前院，池水旁有个木盆，不大也不小，放脑袋上刚好。渊玄轻车熟路在盆里舀满水，放上头顶，立在雪松下，满脑子想的是碳烤凤凰肉味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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