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当空,群星璀璨。
夜深人静的铁马镇却是灯火通明。
镇子口,两顶大红灯笼高高挂,鎏金的两头貔貅摆在镇口一左一右。
镇内,每隔一米童男童女分两边跪在地上,手捧聚宝盆,里面放着金银元宝,身上穿着红肚兜,脸上画着腮红。
数百童男童女跪成了一条路,直到镇子里一处看似再普通不过的棺材铺前。
“岭南柳氏率全族男丁,今日以黄金万两通地神,童男童女开仙路,恭请天师。”
棺材铺外,一身穿中山装的胖子约莫五十来岁,一脸横肉,双眼天生透着股狠厉。
但头发是梳的一丝不苟,身上中山装缝线处都是镶嵌着金边,抱拳时手指上露出的金戒指足有鸽子蛋大小,整个人身上就一个字:“贵!”
胖子身后还有十余人,都是男子,年龄各不相同,最小甚至只有五六岁,全部跟着胖子鞠身在棺材铺外。
镇子里居民哪里看过这场面,都是躲在屋里偷偷望着甚至不敢发出声音。
而棺材铺内,一个穿着道袍的年轻道人,约莫十八九岁,面容还稍显透着丝稚嫩,正用那格外清澈的眼睛偷偷从门缝处往外看。
“好大的排场啊!”
周云暗暗咂舌,见那些人就这么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也不起来,回过身看去。
身后整个棺材铺内占地不小,左边摆放着五具离地的棺材,右边则是一些红白事用的纸钱香烛,二楼隔间里挂着数十个纸人。
最中间的大厅,靠墙是一座神台,挂着张道人像,其下三根香烛冒起徐徐青烟。
神像旁边的椅子上,正坐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
老人双眼浑浊,身材异常瘦小,瘦到手里烟锅子光捏着就像是卡在了骨头里似的,大热天的晚上身上还披着一件厚重袄子,坐在那里就透着一股生人勿进鬼神避让的气息。
“师傅。”周云微微鞠躬唤了一声。
老人闻声缓缓抬头,一双眼睛似深邃大海,其下潮浪汹涌。但不细看就如目光浑浊,死水一潭。
“不死,为师要出去一趟,棺材铺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这桌子上有三封信,每日开启一封照着信上做便可,此外一切如常。”老人声音沙哑道,抬起烟锅子抽了一口。
闻声周云点了点头道:“师傅,你什么时候走,多久回来?”
“不急,还差三刻!”老人抽着烟头也不抬道。
周云记下时辰,扭头看了眼神台的香,神台香已经烧了三分之二,那三刻后便是卯时。
“不死,你入我门下已经有十九年了,从小你就素来聪慧且善于藏拙,这么多年,你的道法怕是已不弱于我了吧?”老人突然开口,虽是询问,但那沙哑的声音却是透着股笃定。
一旁,正抽出香烛准备着换香的周云脸色微微一变,但马上又舒缓了下来。
幼年,从睁眼时起脑海里就保留着另外一个世界的记忆,因此在会说话的时候自己留下了那个世界的名字:周云。
至于拜师后的道号,受那个世界的影响,自己脱口一句:不贪长生,但求不死。
至此,名字和道号都定了下来。
前世的记忆无异于对周云影响重大,尤其是一种仿佛对四周万物的排斥感,包括自己师傅。
故而那怕从小对于道法信手拈来,钻研极深,但却也是最害怕自己师傅知道,从未表露出来丝毫。
现在被师傅一口叫破了,周云也不意外,毕竟师傅道法深厚,自己若是从小时起能瞒过去反倒是邪门了。
“小有研究而已。”周云摸着头露出个笑容。
老人深深的看了一眼周云,旋即缓缓低头重新抽着烟锅子。
很快,三刻钟过去。
周云一直记着时辰,差不多时间了就站在门口,以往师傅也偶尔出去帮人办一些事情,做徒弟该干什么周云早就习惯。
“笃笃笃。”
随着敲烟锅子的声音响起。
周云立刻会意拉开了门,身后师傅已经站起身来了,一边卷着烟袋子,一边从地上提起一个小袋子别在腰间。
临走到门口时,老人回头嘱咐了一句:“别忘记我说的。”
“好的,师傅。”周云点头微微鞠了一躬。
门外,其他人早就受不住累抬起了头,只有那胖子憋得满脸汗,两股颤颤了都依旧始终保持着鞠身,直到老人出来。
“柳氏远山,率领全族男丁,见过天师。”胖子带着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
门口,周云见这一幕再次咂舌,这排场属实够大了,小时候还以为是师傅就是个开棺材铺的,直到接触到了道法之后才知道自己师傅深不可测受人尊敬。
但这场面也是从小到大头次见。
“起来吧。”老人冷漠的说了声。
“是。”胖子柳远山爬起来,对着后面招了招手,一顶轿子抬了过来。
“天师请!”
柳远山亲自侧身拉开了轿帘。
随着师傅坐进去,四个壮汉抬轿,童男童女起身开路,柳远山亲自扶轿,身后柳家人鞠身跟随。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到镇子口还有人放了火铳,火把蔓延照亮一方,站在镇子内都远远还能看见那连绵不断的火光。
“请的排场都这么大,回来还得了。”
周云收回目光,转身走进了棺材铺,棺材铺后院,正有两小小的房间,其中一间就是周云的。
走进房间。
一间不算宽敞的房间,一个小书架,上面放着一本本道家书籍。
周云看了眼天时,正打算小憩片刻,突然耳边微微一动,侧头看向了前院。
棺材铺的大门处,似有一股妖风袭来,房门开合间一道黑影快速的冲进了棺材铺内,目标直指棺材铺二楼的阁楼。
这时。
“咻!”
风声清脆,一抹金光飞来。
黑影心头有感敏捷的在地上一滚,抬手捏住了一根纸符做的箭。
“是谁!”黑影嘴里发出一道沙哑的声音。
前方,棺材铺通往后院的门帘打开,周云眼中带着一丝好奇探头出来。
“道人不死,不知道是那一位朋友深夜到来,棺材铺可不吉利。”
黑影见是个小子,正要说话时突然惊呼了声,只见捏在手里的纸箭猛地炸开了来,连带着黑影都直接炸散了。
同时远处一道若隐若现的尖细痛呼叫声随风传来。
“噗……”光亮泛起。
周云提着一盏烛火走来,往地上一照,那地上正躺着一套沾满了泥的湿衣,通体黑色,窄领通天袖。
“寿衣!”
周云眉头一皱,翻开衣服,一搓黄毛印入眼中。
“黄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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