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被困在了过去。
“关于审判的事情你还能想起来吗?”你们在温暖的小房子内,特地给他买了只猫猫抱着摸。
“有几个片段。”安格斯的手掌被猫猫蹭来蹭去,他端正坐在沙发上,嗓音很平静,“我站在风雪中,秃鹫啄我的眼睛,恶魔剥去我的皮,金色锁链太烫了,从骨头那里熔过去。”
天使提到这些的时候并不是很痛苦,反而相当平淡,像是在陈述今天的饭菜怎么样。
“我本应该永远待在地狱还债,可是后来活了过来。”他眼中夹杂混沌的痛苦,本来攥紧的手被猫猫给舔了舔,安格斯才松开掌心,“只有我没死。只有我。”
“都过去了。”你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那么关于审判长还有童年的事情,你还没能想起来吗?”
“不记得了。”安格斯牙关紧咬,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背抠出血来,“所以说,我怎么能够都忘了。”
“这不怪你,任何人如果遭遇这些恐怕比你还要糟糕。”你握住他冰凉的手指,有些担忧,“还能继续吗?要不要明天再说。”
“没关系的,我也想找回记忆。”天使盯着猫猫的尾巴,哑声道,“你能抱抱我吗?”
“当然。”你的手手穿过他腰腹落在脊背,很轻很轻地按上柔软翅膀,你将头抵在天使的宽阔肩膀。
他实在太冷了,从见面那天到现在都冷得像冰块,如果不是心脏还有微弱的跳动,你几乎要以为自己抱着的是什么玉石。
你紧紧给他一个拥抱,而后和他十指相扣笑眯眯地说,“安格斯,我爱你呀。”
凭心而论你从未想过一见钟情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什么是爱呢?
相遇的时候,明明天使满身血污翅膀折断,甚至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可你就是跌进了那双沉静的碧色瞳孔里。
深海里你第一次渎神,抵死缠绵口腔里都是血腥味,本来以为这就是结局。
谁能想到后来安格斯在月光下给你读诗,你故意捉弄吻上他喉结,天使会回吻你。
太多太多堆积在一起,越走近反而越爱他。
翡翠眼眸里倒映着你,天使抬眸和你四目相对。
“那以后就拉着我的手别松开。”你亲了亲他的唇角,“我牵着你向前走好啦。”
猫猫的尾巴甩啊甩最终跳到你怀里,安格斯拉住你的手,唇色还是苍白的,眼框有一点红,他说,“好。”
“接下来可能会有一点痛苦,需要用到十级魔法抽取记忆。”你深呼吸了一口气,“如果感觉到任何不适,一定要说出来,我会立刻停止。”
“我相信你。”他说。
白色光圈从你指尖冒出,一点点将天使缠绕,你耗费了无数时间和精力才学会的魔法实在是令人吃不消,大家都觉得你是半吊子差生,只有他全身心信任你。
但好在你真的成功了,像一个旁观者般来到了天使的岛屿。
第一座岛。
你遇见了金发小天使,背着一对小小的翅膀飞来飞去,嗡一下撞在墙壁上眼冒金星,年轻的女人立刻用藤条抽打他的手,“安格斯,你这样怎么拿第一,怎么赢得了别人家孩子!”
天使眼眶里都是泪,他小声抽泣,“我不想当军......”
“窝囊废。”这次是一道紫色电光抽在他背上,“家族的脸都被你和那该死的酒鬼父亲丢尽了!”
你感到愤怒和悲哀,可你无法干涉他的过去,拯救天使的曾经。
第二座岛。
金发碧眼的青年天使微笑着穿上军装制服,右肩勋章熠熠生辉,他低头哄着怀里伤痕累累的孩子,“战争很快就会结束,到那时候你一定能找到失散的家人。”
怀里独眼的男孩嚎啕大哭,“可是哥哥我好疼啊呜呜呜呜呜......”
“对不起,是我们没能保护好这里。”他轻声说。
这一次你看见安格斯提剑踏上远征的路。
第三座岛。
这是你最不想看见的人间炼狱,冰蝶和魔兽厮杀在一起,魔鬼的铁骑压破连绵城池,最后一杆黑色旗帜被连根拔起,那是鲜血交融的焦土和地狱。
然后是安格斯,他咽下喉口的血,你看见他眼里的泪光,“最后一个指令,君王说舍身献祭守住这里。”
你以为自己会看见怨声载道或者愤愤不平,可是你没有。
那些天使们,男人和女人们,全都做好赴死的准备,仿佛只是奔赴一场山山海海的约定,他们说好。
五芒星亮起的时候,安格斯像座雕像目送每一位天使离开,直到轮到自己的时候,风刃从后背毫不留情切开他,无数血滴子汇聚在亮光里,把那些花纹染成血一样的红。
原来那道贯穿他后背的巨大疤痕来自献祭,来自天使长原本就死过的曾经。
你痛不欲生,浑身冰冷。
最后一座岛。
你来到了天堂和地狱交接处。
再次看见了独眼小男孩,他已经垂垂老矣却跪倒在地说,“安格斯无罪。”
不仅仅是他,后面还有盲眼姑娘、断臂矮人、年轻力壮的海盗头子们甚至还有些老弱妇孺,他们经过轮回镜的时候都在说:
“安格斯无罪。”
后来你又看见那些破碎的、无□□回的天使魂灵们也浩浩荡荡地变成光点,耗费掉最后一点力气把那些信念送出去。
源源不断的光像从前献祭时那样波澜壮阔、经久不息,最终传达到最幽冷的腐朽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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