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杀人
白蒙蒙的空间，在方栓的面前，随着心念的转动，依次出现五扇门扉。
纤细成条形的门框，内里是半圆形的铁门。门扉分为两层，外层是由铁丝编织成复杂花纹，有点类似于景区护栏的半圆形拱门；
内层, 则各有不同。
五扇门扉各有门牌。写着“作家”的门扉打开着，内层是一只竹帘遮下来。房间里面影影错错，基本上能看见都是书籍；
写着“神父”的门扉严丝合缝紧闭，里面是一扇石门，石门上雕刻着天使与恶魔、神权与教父。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冷冷的, 摆明了拒人千里之外；
写着“教师”的门扉则温柔许多。内层是一扇木门，拉开了一点角落, 能从门缝窥见，房间内摆放着许多…方栓的照片，从年轻到年迈一应俱全；
写着“侦探”的门扉，内层则是一扇玻璃门。能看见房间内部仿佛是水底迷宫，一些海洋生物来回游荡，虾米海藻，还有方栓看厌了的珊瑚；
至于最后一扇门…
写着“原画师”的门扉，内层是…方栓不太确定是否这位原画师的房间不太一样，他看见的，只有一扇铁线门框在外面。里面是白茫茫的，好像没有内门，好像没有房间。
“他的房间，内门是一张白纸。”
作家似乎认命了。也是，自己都已经输掉了比赛，还琢磨方栓和林正清的交易是什么作甚？
他一边收拾书桌，一边对方栓说：
“原画师的房间除开他自己，没有人能进去。那扇白纸般的门，也从来没有打开过，他从来没有出来。外人想进去, 要画上让原画师满意的画，才会打开。不过，没有人能让他满意，那是个怪胎。”
顿了顿，又说：
“别闲着，来帮我收拾桌子。上面书太多了，我忙不过来。你帮我把书搬进房间，我脚上有镣子，不方便。”
“…我怎么知道，进你房间不会遇害？”
“呵，你还真是烦人。真烦，那我慢一点搬进去也行。”
方栓说到做到，现在他对这个诡异的空间一知半解，自然不会轻易动手，触碰什么东西。
作家年纪上来了，脚底下拖着书桌，没搬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喘着气：
“你还真的没有一点同情心？我就是你, 累死了我, 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就是我, 我有没有心，难道你还不清楚？”
方栓打量着第二个房间，神父的房间。
他好奇观望着那黑黝黝的门，心想神父是怎样的一个人格？
“他是什么样一个人？”
“…呵呵。神父是个疯子，在规划人格之时，我得到的是编写、你得到的是理性、神父得到的是疯狂、教师得到的是传承、原画师得到的是爱。”
“意思是说，原画师得到了爱，那么宋云江的最终目的，是让原画师代替我，成为主人格？继而中止《神性补全计划》？”
“哪有那么容易。”
作家翻了个白眼：
“爱是阻碍人类进步的阶梯。纵观人类历史，为爱成神的很多，但都是因为爱赋予其他能力超越极限的力量。相反，只有爱的家伙，往往在人性的深渊内因为过于天真，死无全尸。原画师大门紧闭可不就是这样，他但凡敢出门，谁都能吃咯他。”
“倒也是。那么听你说来，那可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故步自封，只能躲在自己狭小的空间。”
作家又翻了个白眼：
“谁不可怜？别看了，他们都不会见你的。你想从精神病院出去，很简单，你等我回到房间把门关上，就可以了。”
“哦？为什么你要帮我。”
“唔…因为我想看看结局。我没有得到本体的理性，因此虽说写了很多故事，但大多都是合理的延续，而没有神来之笔的惊艳。所以我想知道，在宋云江的算计中，得到本体理性的侦探，会怎么去破局？
尤其是，在塞塞罗人的这场战争中，你要怎么保护好所有人？这是我想要看见的剧本。只要你不瞎来，我会坐井观天到结尾。”
“原来如此。”
方栓顿时明白了，作家之所以会站在宋云江一边，是因为后者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精妙绝伦的剧本。
按着剧本上演故事，才有了现在两人的相遇。
然而这剧本通向何方，那就不得而知。
方栓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改写这个剧本，让它通往适合自己的方向。能逃离剧本并且撰写剧本，这也是作家最想要看见的方向，因此才会透露这么多消息。
“…我来帮帮你吧。”
方栓略微思索，瞧作家实在太可怜了，便动手帮他搬运书籍。只不过原则依旧存在，他只把书送到房间门口，绝不踏进去一步。
“呼~我该感谢你吗？”
不一会儿，所有书还有书桌都搬进屋子。
作家擦了擦汗水，合上门前，塞了一本书到方栓怀里：
“略微心意，无以为报。从这里离开存在一些代价，本体，希望你能够战胜宋云江。虽说她撰写的剧本是我经历以来，见过最惊艳的…可是，我更想看见一个更惊艳的剧本。”
※※※※
所有的房间，都消失了。
其他人格拒绝方栓的观察，连方栓自己的屋子，也在拒绝他的进入。全部都消失了。
方栓在原地转了几圈，心想作家说的代价是什么？
他没有找到离开的路径。黄日刀帮他进来时，似乎也没交代清楚怎样才能从催眠意识中离开。一切都很诡异，方栓转了几圈，此时也并非一无所获。
他手里面有一本书，书名叫做《人性补全计划》。
“…”
方栓并没有打开书，他害怕这是作家的诡计，而是转身盘坐下来。
他心底出现了一些，之前并不存在的，缺失的记忆。或许宋云江在委员会这一点上并没有说谎，自己的确就是这一届的会长，只不过是失忆了。
因为，方栓在来到这片白茫茫的空间，心底浮现的记忆是…
“阿栓，插进去。”
那是十年前一个夜晚，自己离开孤儿院前往上京求学，所发生的一幕。
一双诡异的幽绿色眼眸，在方栓的身后闪烁。他那干枯的音嗓，就仿佛是恶魔的喉咙被银枪刺穿，摩擦之间，发出的呢喃。
“你将得到世上最具诱惑之物、也将染指世上最具权贵之物。上一刹那身在云端、下一刹那身在海渊，手掌万千人的生死而面不改色，这就是你肩膀上即将承担的责任。”
然后是…
白色的…红色的…
以及一个女孩的哭泣声。一点殷红，痛彻心扉…
红色的…白色的…
方栓想起来了。
十年前，为了让自己放弃优柔寡断的人性，以此作为前往上京，置身进入漩涡中心的最后考验。
班森医生，带自己杀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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