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哨音凄厉
五年了，漫长的岁月在无声无息地消磨着人生旅途的脚印。
对于衣食无忧的人来说，夜晚海风吹在身上，会感到清爽舒服。但对于穷困潦倒饥寒交迫的人来讲，却是一把把钢刀，使人感到挖心破肺一般凄冷难忍。老实巴交的苏州渔民莫世清，为了寻找妻子夏雪儿已经来到上海三个月了。他身上原先带的一点点钱，在刚到上海的当天，就被一群泼皮无赖搜去。孤苦伶仃的他每天沿街乞讨，期盼能够早日找到妻子返回苏州家中团聚，让两个女儿重新见到母亲。
三天了，他几乎粒米未进。黄昏时，他摇摇晃晃的身子终于支撑不住，“咣”的一声，他倒下的身体撞在一扇大门上。
马路对面，卖汤圆小贩喊道，“汤圆——黑芝麻汤圆。”浓浓的汤圆香味一阵阵顺风飘散。莫世清卷曲着身子昏睡在大门一侧。大门内，是一座豪华的院落。西厢房内，女佣阿菊听到撞门声，以为是老爷王天一回来了，匆匆快步来到大门前，她没有再听到敲门声，探头从大门缝向外张望，又仔细侧耳听听，不见任何动静。她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没人呀，兴许听错了。”阿菊转身回到自己房里。
没有多久，天一堂堂主王天一回来了，他身后几步远有两个跟班。王天一看到倒在地上的人，转头发现卖汤圆的小贩一边喊着卖汤圆，一边隔着马路望着这边。他用脚上坚硬皮鞋碰碰地上的人，高声说：“起来，你怎么能睡在这里？”
倒在地上的莫世清终于被他踢醒，用力揉揉眼睛挣扎着坐起上身，有气无力的说：“饿了，饿了三天，倒在你家门口，对不起。”
“听口音，你不是上海人。”一贯心细的王天一注意到了他的口音。
“苏州乡下人。”
“怎么来到上海？”王天一凝视着地上的人。
“来找小孩妈妈。她叫夏雪儿。”
“她怎么啦？”
“可怜，被恶人抢走了。”
“多久？”
“五年了。”
夜色中王天一周身一震，他立刻猜到了这个苏州人是谁了，顷刻间抹去他的儒雅和温和，脸上透出凶狠怪异的笑容，决心立即杀掉这个人。刹时，他想到了杀掉这个人的手段，只有杀掉这个人才能让他安心爽快。王天一怜悯地告诉站在面前的人，说：“跟我来，吃点热的，暖暖身子吧。”他转身大声说，“给他一碗汤圆，他太饿了。”
“王堂主，你又行善了。得，汤圆一碗。”卖汤圆的小贩笑嘻嘻的叫道。
王天一亲自把莫世清领到汤圆摊前，小贩连忙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嘴里在说：“你遇到王大善人，是你运气好呀！”
莫世清忙不迭的躬腰感激说：“谢谢王大善人，谢谢！”
马路这边的大门打开了，女佣阿菊朝外一望，连忙转身绕过影壁墙，向院内高声恭敬的说：“太太，是老爷回来了。”王天一将身体横在中间，从身上掏出钱给小贩，大方的说：“不要找了。”小贩欢喜地连声说谢。就在王天一转身往回走的时候，饿极了的莫世清正在大口吃汤圆，他仍不忘要再次感谢大恩人王天一，带头看见了大门里刚刚露出的一张年轻女人面孔，多美，和他的女人一样的面孔，一样的身材。
他看呆了，看愣了，他忽然开始想起了什么。但是，三个月来的艰苦寻觅妻子过程，已使他骨瘦如柴，让他身心倍遭摧残，也失去了继续思维的能力，头脑里刹时变得空白一片。此时，大门里的四姨太夏雪儿也看见了马路对面吃汤圆的人，这个男人衣不遮体，蓬头丐面。
路灯昏黄，夜色沉沉，相隔着一条马路，夏雪儿所看到的也不过只有这些罢了。这个四姨太夏雪儿，正是莫世清要苦苦寻找的结发妻子。片刻，四姨太已转过身。愣过神的莫世清看到的是身着豪华睡衣的女人背影，他不敢想象这就是他的妻子夏雪儿，肯定是自己思念妻子的心太重。他不得不重重摇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碗里的汤汁喝的干干净净。
苍天，是不是太不仁慈！
离天一堂不远处是一处说书场，说书场内几乎客满。《三侠五义》受到书迷们热情追捧，哨王唐少杰也是书迷之一。此刻书场已散，唐少杰随人群退出书场，没有走几步，他闻到一丝甜香味，登时勾起他的食欲，快步向汤圆摊走去。
没走多远，唐少杰忽然放轻脚步，把身子隐在暗处不动仔细地观望着。
王天一待夏雪儿和阿菊转过隐壁墙，悄声对跟班耳语交代一番。
“老爷，放心，小的会让你满意。”
“去办吧。”
两个跟班快步来到汤圆摊前，其中一个人开口说：“哎，乡下人，还没有吃饱吧？再来三碗，一人一碗。”
“是了，一人一碗。”
莫世清添添嘴唇，怯怯的说：“我没有钱。”跟班齐大运粗嗓门豪爽地大声说：“知道，老爷交待，要让你吃饱。吃吧，别客气。”
大家吃着汤圆聊着天，也别有一番意味。牵头聊天的自然是王天一的两个跟班，跟班齐大运摇头叹息说：“上海这个世道越来越不好混，前面的街上又有一家布店关门，一家人都回到乡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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