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神色未曾变上一变，也没有开口。顺子静静了等了片刻，便知道了窦懿的意思，微微行了一礼准备去殿外吩咐，脚还没有迈出去，便听外边少女婉转轻柔的嗓音，内容却像是巨石，激起千层浪。
“陛下，臣妾自知此时时辰不宜，可臣妾确有要事要禀告您，是关于李姐姐的。”
呵，真是天大的胆子，不会是仗着那几年的交情就敢在这种时候妄谈李宝荣吧！
顺子惊了一惊，随后马上否认了自己这个想法，毕竟‘蕙质兰心’这几个字可不是随便按在的，表面上这位多柔顺不提，单纯天真这个词却是如何也不会落在她头上。
他当即收回脚，果然听到窦懿启唇：“宣。”
“宣姜嫔娘娘进殿。”
“宣姜嫔……”
传侍太监嘹亮的嗓音响彻殿前，姜云也敛下多余的表情，低眉顺目的跨进大殿。殿内早已经收拾整齐，袅袅熏香缭绕其间，安逸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当然除了满地仍旧跪着的丫鬟内监，帘帐内至高无上的那人还未曾开口，自然也无一人敢动弹。
顺子微微朝着姜云也的方向行了一礼，姜云也落落大方的站在殿中间，虽说与窦懿已为亲近内人，可十分机敏的维持着原来惹人垂怜的规矩，半分没有多踏入一步。
“陛下，李姐姐此事涉及颇多，还是……”
少女垂目婉转开口，唇边含着一点点笑意。窦懿未曾开口，顺子心领神会，带着满地的丫鬟内监一众退下，将殿外里三圈外三圈的人遣散了几米远，而后才束着手立在殿前，仰目看着稍稍有些刺眼的天。
事关李宝荣，无论大事小事，在窦懿这里都是能天塌地陷的事。而事关李宝荣的秘密，那更是比犯了杀头大罪更叫窦懿忌讳的事情，他跟在窦懿身边这么久，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烈烈刺眼光线透过古朴大气的窗布映在殿面上，斑驳痕迹像是沾染了玄机的历史一般悠悠飘荡于脚下，成王败寇一向不仅仅是在男子之间，更在后宫纷争之中，更何况，没有人会比她更知道窦懿的未来会是如何等级的君临天下。
这样的人，这样的机会，既然她有机遇撞上，那怎么可能会放开？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李宝荣这个变数，也是时候陨落了。
“所谓何事。”低沉嗓音在大殿上回荡开来。
姜云也半分没有迟疑，立刻跪在了地上，腰背挺直，啜泣了两声。
“陛下，此事绝非臣妾父亲故意隐瞒，实在是事情当时太过于诡秘，臣妾父亲又受到，又受到李姐姐师傅的逼迫，这才将事情瞒了下来。”
大殿寂静落针可闻，姜云也扯着袖子抹了两把泪滴，随后立即接上：“陛下可还记得两年前死去的那个小将军？”
小将军，窦懿自然记得，毕竟那时这世上第一个为他，为窦懿，而不是任何其他身份或者动机去死的人。本是平平无奇的一名侍卫，死后被他赐了个永义将军的名号。
关乎此人，难不成还有什么秘密？
窦懿微抬眉眼，锐利如冰箭的视线隔着层层翻滚的帘帐落在姜云也身上，她不禁心脏一紧，十指紧扣着。虽然很不想承认，可她的确怕死了窦懿，和外人没有一点区别。哪怕在别人看来她自小时候入宫在太后身边为侍女时就对窦懿私下多加照料，可对这个虎狼一般的皇子却有着天然的恐惧，只不过这种恐惧中又夹杂了权势的诱惑，叫她冒着性命蠢蠢欲动。
而窦懿对她也从无任何特殊对待，一切都怪那个变数。
如果没有她，她在他心中又怎会如此平平无奇，痴痴长了她几年的日日陪伴在对比下也显得格外寒碜。
姜云也掩下眸中的恶意，‘砰’的一声口头在地，“陛下恕罪，那小将军的真实身份，正是李姐姐。臣妾今日所来的意愿，也正是想要将当年隆国未战而逃的真相告知陛下，当年……”
“你说什么？”
姜云也的话被窦懿打断，少年低沉的嗓音中夹杂着不可置信，可细细听过去，却又带着颤动灵魂的战栗喜悦，引得浑身上下每个器官毛孔都兴奋癫狂：“你说，当年的那人，当年为孤而死的那人是，是世臻？”
自然是你的世臻，除了她，谁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就是她这个得了天大因缘际会的重生人都没有呢。
姜云也嘲讽的掀了掀唇角，发出的声音却是恭顺至极：“正是。”
她再想说什么窦懿却是无从在乎了，巨大的喜悦和失去的痛处两厢交杂在他身上，叫他一时喜得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大吼两声，可失去的真实浮上来，又叫他恨不得黄泉碧落追下去寻那一道身影。
不过很快了，很快，不出两年，地狱天上都别想拦他。
等等……
当年为他而死，为他而死？！
窦懿猛然睁开眼，黝黑的瞳仁死死钉在姜云也身上，沉沉落下二字：“你究竟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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