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开始娓娓讲述起来，“在我孩提时期，故乡连年天灾，一岁旱一岁涝一岁飞蝗，庄稼颗粒无收，百姓饿殍遍野，我已经记不得我的父母是死了，还是单纯地抛弃了我。后来我随着一部分难民前往洛阳城逃荒，官府在离城两三里的地方搭了一片棚户区来安置难民，难民们自嘲地把那里称作百万山庄。”
“就是在那里，我遇到了阿黄。”女郎温柔地看着自己的灵讯，仿佛看到了往昔的时光，“当时它被几个饿汉逼到了墙角，眼睛里满是求生的倔强，你无法理解它当时的眼神对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我来说是一种怎样的震撼。”
“我不顾一切地护住阿黄，任由那几个饿汉拳打脚踢，我哭着恳求他们放过阿黄，我答应他们一定用加倍的食物来交换。”
“我学会了偷窃，仗着自己小巧灵活的身体混进那些进出豪门深宅的货车上，白天藏在又骚又冲的马槽里，晚上跑出来偷人家的米、肉、挂起来风干的鱼。”
“大户人家的食物是真多啊，多到很多食物都放到腐烂发臭，连他们的狗都不吃，少这么点东西他们甚至都发觉不了。”
“我把偷来的食物分给百万山庄的难民们，长此以往，连以前的恶人们对我都亲近了起来。”
“再后来，我便遇到了江沉。”女郎意味深长地看着萧沉道，“他叫江沉，你叫萧沉，真是巧合。”
萧沉面部抽动了一下，没有说话，女郎便继续讲了下去：“江沉刚到洛阳城的时候，人还没他背着的长剑高，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跑到洛阳城投奔远房亲戚，结果洛阳城的江家已经富贵发达，根本不认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
“他一个人没地方去，只好在洛阳城流浪，怕别人偷他的东西，晚上就睡在树梢上，得亏是遇到了我，我看他一个人挺无助的，就把他带到百万山庄一起生活。”
听到这里，萧沉突然开口道：“瞎说，明明你就是那个想偷他长剑换钱的人，结果被他给发现了，才连睡觉都爬到树梢上睡的，后来你们两个大打一架，谁也打不服谁，才算交上了朋友。”
女郎嘿嘿笑了两声，继续道：“总之，我们两个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为了填饱肚子，他也加入了我‘劫富济贫’的大业。”
“但这一切都被洛阳江家的大小姐江菱歌看到了眼里。”女郎说到这里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仿佛只是提到这个名字就能回想起数不清的开心往事，“这位大小姐偷偷溜出家门玩耍，好巧不巧地撞破了我跟江沉的‘工作现场’，我们两个把她拉到没人的角落里又是警告又是恐吓，结果没想到人家家里从小就给请了教功夫的师父，靠着练就的一身防身武艺把我们两个一顿胖揍！”
“本来以为她回去后一定会向那帮老爷们告状，没想到第二天她又找到了我们，还带了一盒我们见都没见过的点心，而作为点心的交换条件，则是我们必须同意她加入我们‘劫富济贫’的大业。”
“就这样，我们成为了一个三人小队，因为练就了一套模仿鸟叫沟通的法子，我们给自己起名叫‘不夜城的夜莺’。”女郎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此后的几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们摸遍了洛阳城的豪门大院，把他们多到吃不完的粮食分给百万山庄的穷人们，我们潜到水里摸鱼，好几次差点被湍流打得上不来岸，我们掏树上的蜂窝，江沉这小子跑得最慢，被蜇成了猪头脸，我们趴在武馆的房顶偷学人家的功夫，我们往欺负小贩的恶霸靴子里放棘草籽，我们还遇到过真正的大盗，那人还教了我们一套轻功的法门……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段时光，对我来说，他们两个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
“可后来有一天，我因为染了风寒留在家中休息，他们两个外出后却再也没有回来。”女郎说到这里，语气难以抑制地悲痛起来，“为了找他们，我拖着带病的身子跑到江家门外打探消息，看到的却是江家上下白衣缟素——江家的大小姐江菱歌死了。”
“而江沉就像石沉大海一样，再也没了半点音讯。”
“不好意思，给你们讲了那么长一个故事，讲故事的人却连故事的最后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女郎望向萧沉，缓慢地继续道，“如果你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的话，不如你来为我们把这个故事讲完吧。”
菱歌也随着女郎的话语看向主人，就算她只是个人工智能，她也能感觉得出来，萧沉就是故事中的江沉。
“她是为我而死的。”萧沉平静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杯中层层荡开的涟漪却出卖了他的心情，他的目光移到了菱歌身上，瞳孔空洞而失焦，仿佛穿越回了那个让他无数次从梦中惊醒的夜晚，“还记得那个教我们轻功的大盗吗，当年他把洛阳城的富贵人家走了一遍，跟我们只拿少许粮食不同，他拿走的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而且他在取走财物后还留下了一张纸条——三年后某再来拜会。”
女郎似乎明白了什么，默默道：“那一年，正好是大盗所说的三年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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