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石头中有源源不断输送往他周身的能量，只怕方才他便化为烟硝，消失无踪了。
“唉。”阿飘叹了口气。
“鬼市凶险，有字的地方别乱看，有光的地方别乱摸，更不要久留。鬼市人杰虽多，不管事和怪脾气更多，总之，少看少说也少想。”
“我明白了，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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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他们所走地方太过偏僻，又或者鬼市本就是这般模样。
虚无，走到哪里都是虚无。
隐绰灰色中好像有千般万般生灵存在，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灰黑交驳，连一抹白色都是奢侈。
松荫觉得自己的双眼好像变了，他看见交驳的灰色中，有鬼魂朝他伸出双手，那是寻求拥抱的姿势。
他看了那鬼魂一眼，从他身旁略过。
他又看见，半截身体陷进土里的小女孩仰着脑袋看他，好似察觉他目光的停留，小女孩朝他伸出手。
只要他伸出手，就能带小女孩脱离泥沼。
他迟疑着，抬头就看见老大毫无眷恋的背影，他终究还是撇开视线，继续跟了上去。
只是，他的脚步变慢了。
阿飘停下脚步，回头看已然开始迷失的松荫，终于把目光洒向四周那散不尽的灰黑之中。
她唇齿轻启，吐出两字：“放肆！”
声如令下，灰黑雾气在刹那的戛止后四散奔逃。
这氤氲在雾气之中的世界终于呈现出它真实的模样。
他们脚下所踏，是映染天际的红，像茫茫血海一般的路，肉眼所见乃至穹顶之上，都是一望无际的红。
看的时间久了，双眼会像被传染一样变得通红。
一旦双眼染红，便是陷入自毁之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和血海纠缠不休。
直至最后，全身溃红，而这血海融为一体。
相较下来，魑魅小鬼的迷惑纠缠，算是最无害的了。
终究，松荫还是年轻了。
阿飘：“闭眼凝神，我会封闭你五感六识。”
松荫为自己拖后腿感觉歉疚，立刻闭上了双眼，随即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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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飘牵引着松荫的鬼体走了一段路后，踩着高跟鞋的鬼白就出现了。
她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和当时在破庙里又不大相同，她好像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磋磨许久，最后吐出一句：“阿飘，你还是回来了。”
“他呢？”
“鬼黑没事。”
阿飘：“你知道我不是问他。”
阿飘牵着松荫的手臂，就要推开鬼白继续往前走。
“我不能让你回去。”
鬼白手一扬，一把与她气质容貌风格全然不符的大锤出现在她手里。
大锤看起来得有半个人那么大，举在她手里就像空气一样，察觉不到半丝的分量，可那高举的姿势又明明白白告诉眼前之鬼——只要敢跃雷池一步，她便会挥动大锤，使眼前一切粉身碎骨。
阿飘纹丝不动，只掀起眼皮，直直盯着鬼白，“你敢？”
鬼白在她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大锤落地，激起一片血红。
可她仍旧死死拦在阿飘身前，不让她再寸进半步。
阿飘推开鬼白，继续往前走。
鬼白落在原地不动，声音却飘过来，落尽阿飘耳朵里，“你发过誓。”
阿飘停下脚步，“不提发誓还好，你既然提了，就去告诉他，让他滚来见我。”
鬼白沉默许久，最后手一翻，大锤消失。
她垂下头，“鬼黑还在等你，你进去吧。”
血海终于到了尽头。
尽头处是一座宫殿，与鬼域各处皆不相同，它有最缤纷的色彩，有蓝天白云，红墙青瓦，有绿树成荫，有青砖铺地，有宫灯照明，甚至，还有鸟鸣蝶舞，蜜蜂嗡嗡。
枯山的死寂，桃林的肃杀，血海的孤冽，在宫灯红烛出现的刹那全然消失。
鬼黑满身血污，跪在前往大殿的路上，似在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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