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过去了，五张选票锦囊全部落定投票箱。
陈凤良难掩内心激动之情，只要任欣荣开箱唱票，他多年盼望的那一刻便要到来了。为了这个结果，五大班社多年来争吵不休、纷争不断，直到此刻无限接近合并的时候，陈凤良只感到眼睛一阵阵发酸，心里更是悸动不已。
于是，无比欣喜的他对众人大声说道：“我建议五大班社合并后，就沿用沈会长为咱们起的‘长安秦腔总社’这个名字。从今往后，我们秦腔界同仁，都将汇聚在总社这面旗帜下，真是可喜可贺呀。”
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中，任欣荣开箱唱票，果然是三比二，但却是同意票二张，不同意票三张。忽然间，杨元厚发出一声仰天长笑，随即领着青衣社人马率先退出，大厅里徒然响起更大的喧哗声。陈凤良怔坐八仙桌前，只觉得面前人影晃动，每一张熟悉或不熟悉的脸庞。恍恍惚惚从眼前走过，而后一头倒地、人事不省。
“五社合一”投票表决失败了，陈凤良怒火攻心、一病不起。
沈金书正在院子里喂鸟，任欣荣悄无声息地推门走进来，得知了长乐坊大剧院的投票失结果后，他瞬间浑身颤抖不停，手里捏着的鸟食洒落一地，一股无名之火不知发泄何处。
神情落寞的沈金书静静坐定内屋，将任欣荣带回的五张选票表格和会议记录平摊桌面，拿起放大镜仔仔细细看了整整一个时辰。约好请见沈会长的很多客人，都在院里等了半晌，也不见沈金书露面，任欣荣知趣地婉言告知每位客人改日再来，大家这才悻悻然散去。
当沈金书赶到付家大院见到陈老班主时，正俗社赵兴怀社长和三易社胡淑曼社长已先一步到了。眼含热泪的沈金书紧握陈凤良双手说道：“或许是咱老哥俩心急了些，看眼前这局面，再不提这事也就罢了，五社不能相合，咱就先合三社······”
“对，这是个好主意，我们先往一块聚。”没等沈金书说完，赵兴怀就激动地站起来。胡淑曼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连连表示赞同。
沈金书接着说道：“事缓则圆，很多事情我们办不了，就留给徒儿们以后再办吧。”
陈凤良听到这些宽心话后，忽然想坐起来，站在身旁的寒梅和冯其中连忙搀扶师父斜靠床头，陈凤良缓缓地摆摆手，示意大家回避一下，他有话要给沈会长单独叙说。
付家大院屋高井深，众人从内堂退到前庭后，陈凤良仍觉不放心，他让沈金书关闭窗户、拉紧窗帘，然后才低声说道：“今儿的投票里面有鬼，这话只能咱俩知道。”
沈金书没有料到，被投票结果气倒的陈凤良，也察觉出了其中的蹊跷，于是尽量把耳朵靠近陈凤良嘴边，听他继续说道：“开箱之前，我觉得一切都正常，尽管杨元厚还是那套胡闹腾，罗增荣你我从来也没指望过他。可是开箱后，偏偏是这个结果，那么，这里面只能有一种可能，有人在选票上动了手脚。”
说到这里，陈凤良合闭双眼、深叹口气，紧握的拳头微微发颤，他轻轻摇头说道：“都怪我太大意，不该让冯其中代替我投票啊。”
听得此话，沈金书心里明镜似的，心知陈凤良是在怀疑弟子冯其中在锦绣班这张选票上动了手脚。望着不失精明的老伙计无比失落的神情，沈金书心底泛出一阵恓惶感，“五社合一”再次失败了，对于陈凤良的打击，肯定远胜过任何人，可他没有推诿责任、怀疑别人，而是先从自己的失误和身边人查找问题，陈凤良立身处世的人品德行可见一斑。
望着宅心仁厚、深明大义的陈凤良，沈金书更加认定应该将所思所想和盘托出，他和陈凤良一样，也怀疑上了自己的弟子任欣荣。
沈金书从怀里掏出三张选票，逐一铺开在陈凤良面前说道：“这是三张反对票，我也是端详了老半天，这才看出了其中端倪。你看这两张选票表面光滑、折痕很浅，你再看这张选票，明显折叠了很久，而且票面显旧，想必做手脚的人，怀揣这张选票已有很长时间，才会和其它两张有如此明显的不同。作弊的人，还是不够高明啊，心里有鬼、慌不择路，一门心思只想要个失败的结果，结果露出了这么大的破绽。”
陈凤良听得此言，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急忙横竖翻转三张选票细心打量，果然和沈金书说得一模一样。原来，事情的真相是任欣荣在开票时做了手脚，那么，冯其中所投的那张票去了哪里呢？毫无疑问，那张选票锦囊应该在任欣荣手里，只要找到它，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沈金书的神态，始终像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淡定自然，他不能让旁人看出自己的情绪起了变化，更不能让任欣荣察觉到，不然定会打草惊蛇，从眼前情势来看，此事需得继续隐瞒下去，他深信早晚有一天，任欣荣还会做出更加荒唐的举动。
由此，沈金书和陈凤良相互约定，暂时把这个秘密先藏在彼此肚子里，等到任欣荣彻底露出马脚，长安京剧社不得不清理门户的那天，再和他摊牌算账不迟。
此后，在沈金书的建议和支持下，秦腔正俗社、三易社和锦绣班暂时合并为秦风社，陈凤良自然被选为第一任社长，三社弟子人数达到一百三十余众，联唱剧本亦有三十八部之多，演出驻地仍然在长乐坊大剧院。听说了陈老班主在“五社合一”大会上为了修缮捐资所受的委屈，剧院老板赵本斋多次探望病中的陈凤良，并一再表示要退回捐资，却屡次被陈凤良婉拒，赵本斋为此深受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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