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六月份了，王嘉玲在备战高考。她每隔一天来千合市精神病院看望哥哥王嘉福一次。时间久了，她伤心得已经麻木了。
这天晚上放学后，王嘉玲拿着高考志愿表再度来看王嘉福。她想要征求哥哥的意见，报考那所大学。
当晚刘金东师傅值班看护王嘉福。王嘉福坐在床上摆弄着积木，嘴里嘟哝着：“在我心中有一座我自己的小房子，这座房子是我的，风能进，雨能进，皇帝不能进。”
几个月里，王嘉福每天嘟哝这句话无数遍。他时而很亢奋，时而很消沉。时而对着天空喊，时而对身边的人说，时而又自言自语。
“哥，你怎么样了。”王嘉玲道：“哥，今天我们开始报高考志愿了，你还记得不，你以前说让我好好学习，将来报志愿的时候你帮我参考哪所大学。”
王嘉福默不作声，只顾摆弄着他的积木：“我的小房子呀，我的小房子。装着中国重走丝绸之路的路线图。”
王嘉玲拽着王嘉福的手，向床边拉，道：“哥，你嘟哝什么呢，快帮我参谋一下。你跟我说过，要考全年组第一，要把第二名甩远一些才有更好的机会。现在，二模已经考完了，我把全年组第二名甩出去16分。你该满意了吧。”
那年月，填报高考志愿要在高考前一个月左右进行。
王嘉福还是不理王嘉玲，继续嘟哝：“别碰我，别进来。在我心中有一座我自己的小房子，这座房子是我的，风能进，雨能进，皇帝不能进。”
王嘉玲继续说：“如果爸妈他们都活着的话，我想他们对我现在的成绩也能很满意。哥，你倒是说话呀。”
王嘉玲脸上的表情一点点由木讷到眼圈红肿，再到泪水流落出来。王嘉福始终没有太大反应。王嘉玲多么希望此时哥哥能恢复正常，告诉自己该怎样填报高考志愿，报哪所大学。
“嘉玲，来，刘叔替你哥哥帮你参谋一下。”刘金东嘴角抽哒，抛出了他特有的湖南片儿汤话：“你把材料给我看看。把你想学的专业告诉我，把这三年来的各重点院校的录取分数线给我。我听你哥嘉福说过，你的成绩很不错，考个重点院校应该没问题。”
王嘉玲一愣。在王嘉玲的心目中刘金东只不过工厂内的一个普通工人、一个小老头而已，学历最高就是个初中，根本不会了解高考志愿，更不会知道全国哪所大学好，哪所大学适合她。
王嘉玲把手抄的一些院校近三年录取分数线交到刘金东手上。
中国在1977年恢复高考，此前特殊时期的10年中断了高考。由于1977年的高考录取分数线非常低，没有参考价值，只能参照1978年和1979年两年的录取分数线。
刘金东抽哒道：“七分考，三分报。只学好了如果报不好，也将名落孙山。只有两下都做好，才能有最好的去处。”
王嘉玲一听刘金东的话，心说：“唉我去，还挺专业的，没想到这小老头还懂填报高考志愿。”
“刘叔，对专业我没有什么想法，现在也没想好学什么专业。我对什么都没有特别的兴趣，也没有特别的讨厌，基本都一样。”王嘉玲道。
“哦。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按照学校去搜索，去寻找。”刘金东抽哒道：“按照学校老师给出的高考难度与实际高考得分情况，去跟你抄写的这些高校对比，看看你所得的分数和这里的哪个分数相接近。然后选择第一志愿、第二志愿、第三志愿，每个志愿里边填写三个你认可的学校。”
“嗯嗯，刘叔，你说的和老师说得一模一样。”王嘉玲遇到了明白人，这下高兴了，道：“刘叔，这是我的二模成绩，老师说，基本和高考的成绩差不多。”
80年代参加全国统一高考，当时分文理科，理科考7科，总分710分，分别是语文120、数学120、外语100、正治100、物理100、化学100、生物70。王嘉玲二模的考试成绩总分679分。
“哎呀，这孩子，考了这么多分呀。你这分，全国的所有高校可以随便选嘛。”刘金东眼睛冒光，嘴角抽哒道：
“在我印象中工科院校可以参考清哈大学、上沪交通大学、华夏科学技术大学、西京交通大学、北方工业大学、京都航空学院、京都工业学院这7所大学；综合性大学方面，包括京都大学、壬民大学、弗旦大学、天锦大学，还有山中大学、南靖大学、南凯大学、吴涵大学、四船大学、基林大学、山侗大学、蓝舟大学和山侗海洋学院……”
王嘉玲一听，刘金东好像什么都知道，有些东西比老实讲得还透彻。
“刘叔，你怎么好像读过大学似的，把全国好大学都让你说了出来。”王嘉玲道。
刘金东一愣，嘴角一抽哒，停顿了一下，道：“没，没。我哪里读大学去呀，我就是初小毕业……”
正在这时，张文静来到了医院。
她与刘金东打过了招呼，又对王嘉玲说：“嘉玲，我在家做的饭菜，放到你家炉台上了，你回去吃。你头两天不是说想吃河鱼了嘛，今天姐给你做了。嘁嘁嘁。”
“谢谢张姐。张姐真好，总给我做好吃的。谢谢你，嘿嘿嘿。”王嘉玲道
“刘叔，我给你和嘉福也带的河鱼，在饭盒里还热乎呢，你们俩快趁热吃了吧。嘁嘁嘁。”张文静道。
“嗯，不急，我跟嘉玲先把高考志愿给填了。你要是有时间喂嘉福吧，这小子不好好吃饭，你喂他他能好好吃。”刘金东抽哒道：“对了，喂完饭，你再把药给他喂了，这活你干他最愿意接受。”
“那好，刘叔你和嘉玲忙吧。我喂嘉福饭。嘁嘁嘁。”张文静道。
“王哥，看，我今天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快过来闻一闻，非常好吃！嘁嘁嘁。”张文静道。
在所有人当中，王嘉福还是对张文静有一丝感觉，其他人都不行。
王嘉福有了一丝笑容，道：“有我的小房子吗？在我心中有一座我自己的小房子，这座房子是我的，风能进，雨能进，皇帝不能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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