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江旧和牛益山、百里文华、牛益山四人守着同僚们的尸首，池光飞安顿好都司公山上等人后也来了。
五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度过一夜。
江旧认识些人不久，但内心的悲伤丝毫不少，这一次比安宁县还要残酷。
第二天一大早，斩妖司门外来了数人，身上都带着伤，他们穿着残破的冉遗服。
池光飞见到后，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因为那是几位同僚。
涂坤和欧元璟都在其中，欧元璟断了一只手，所幸没死，柴力夫见好友未死，难过的心情减弱些许。
柴力夫原本带他们去把身上的血迹洗了，该包扎伤口的包扎伤口，但他们都不愿意。
铁汉柔情。
执意要先去看看左丘兴奎的尸首，几个糙汉子像小媳妇分别那样哭了大半天。
也不愿离去。
都司公山上带来的人都不在，去其他县搜寻妖族残余，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不得不防。
他也不在斩妖司，不知道去哪里了。
导致幽州府府衙只有他们原本的人，加上那几人也只剩下十一人，两百多人的队伍就剩下这些，司长也战死。
这损失不可谓不大。
已经影响到幽州府的根本，要从其他府抽调人手过来，帮忙镇守。
一府之地相当之大，接下来的时间幽州府斩妖司人员短缺，好在妖族也不多了。
“百里，你怎么了？看你一直忧心忡忡。”
池光飞见到百里文华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出声问道。
“唉，这次我们幽州府死了这么多人，陛下怕是不会轻饶我们，那些对斩妖司不满的文官又要跳出来弹劾这个，弹劾那个。
尤其是我们幽州府，我自己倒也没什么，就是这些死去的兄弟，他们死了也不能安生，还有左丘大人……”
百里文华无奈摇摇头，苦涩说道。
牛益山听后大怒。
“麻辣个巴子，皇帝老儿要是敢这么干，老牛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他拉下马。”
柴力夫听后眼神闪过一丝凌厉的光，他知道这其中的水有多深，安宁县知县就把他搞得焦头烂额，主要是他也不擅长政治。
江旧没有说话，对百里文华的话表示赞同。
这也是为什么昨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得到都司公山上的承诺。
自古文官与武官便不合，怕就怕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执意要给左丘兴奎一个千古骂名，当朝皇帝正景帝为了不触及他们的利益，很大概率会同意。
忽然江旧扭头，看向外面。
门外站着许许多多的普通百姓，他们身披缟素，跪在门前，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
一般人不能进斩妖司的大门，有事需先击鼓，和报官一个流程。
“你们所为……”
池光飞出声问道，还没说完，他意识到什么，外面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
望向其他人，其他人也是微微点头。
“我们来为左丘大人守灵。”
“让我们见见左丘大人吧，左丘大人是我们的父母官。”
“求你了，池大人。”
池光飞叹息一声，挪开身子，江旧等人一样让开路，把位置让给他们。
死了这么多人，根本瞒不住。毕竟幽州府后面的山上，那片存放斩妖历代墓葬群开挖了。
为了让同僚们早日入土，城中八成的工匠都调过去了。
人群缓缓进入斩妖司，走到摆放有斩妖司同僚的台子前，左丘兴奎放在最中间。
大多数人饱经风雨的脸和手掌上的老茧，表明了他们的地位，平时受欺凌的时候，左丘兴奎没少帮他们。
不一会人已经挤满整个广场，江旧他们不得不站到屋檐上，远远看着。
从他们进来开始，百里文华就激活了守护阵法，不担心有人来捣乱。
广场上的人挤不进人后，他们便跪在斩妖司外，脸上都是难过忧郁之色，哭的泣不成声更是占了绝大多数。
路上的走卒贩夫，钱庄中大腹便便的商贾，夜夜笙歌的戏女，府衙的小吏……都来了。
都来了。
默默跪在外面哭泣，悼念为他们美好生活战死的左丘大人。
江旧没有说话，安静看着。
回想前世记忆古代明官莫过如此，那些受人爱戴的好官，又有几个能让全城人前来吊唁。
如果左丘兴奎被判奸臣妄官，该是多少人心中的意难平，大靖又能安宁几天。
两日后，下葬。
只有都司公山上一人前来，其余人都回去了。他们有自己的任务，幽云州很大，不可能一直守在幽州府。
江旧他们在，走卒贩夫在，商贾戏女在，更多的百姓在。
不少人才刚刚知晓，还在来的路上。这个时节很热，多少人半路晕倒，起来又继续赶路，只为见心中的左丘大人最后一面。
正是农忙时节，多少人放下手中的活，哪怕可能会少得到很多食物，他们也不在乎。
存放的左丘大人的棺木抬着走在最前方，池光飞、百里文华、牛益山、柴力夫四人抬棺，江旧穿着麻衣走在最前方。
护卫的是衙门的衙役，知府刘兴和随从跟在江旧后方。
两侧道路全是百姓，趴在地上哭泣。
走着走着，路上出来一伙人，拦住江旧等人的去路。看他们的样子，是当地的农民。
“快走开，耽误了大事，你遭罪不起。”知府刘兴不悦说道。
“大人，小人斗胆能为左丘大人送最后一程。”
“我们想为左丘大人抬棺，想为斩妖司的大人抬棺。”
为首那人颤颤巍巍说道。
江旧冷着眼睛看了那群人一眼，那伙人顿时软瘫在地，大叫大人饶命，被官府的衙役带走。
“哼……”
江旧冷哼一声，带着抱着灵牌走向墓地，那里有历代斩妖司人员的墓葬。
随着江旧的移动，队伍越来越庞大，路上的百姓都加入悼念左丘兴奎的队伍。
那一日哭声震天，直至夜深抽泣之声仍传来。
那一日无走卒贩夫，无隔江唱后庭花的戏女，也无享乐的商贾、达官。
那一日接连不断烈日转阴，细雨绵绵，增添一分伤感。
民愿所致，天公理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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