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宏听了哈哈大笑，将青婷儿从背后拉到身前，扶着她的肩，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问道：“二十个各怀鬼胎的妖族，联合起来攻打我？婷儿，想不想看场好戏？”
青婷儿的眼中露出询问的目光，不明白大军压境为何昱宏不仅不怕，反而如此兴奋。
“待会儿你便知道了。”昱宏拉着她的手，飞奔出去，一直跑上无群妖族所在的任意城的城楼。
二人从高高的城楼上向下望去，只见城墙外乌泱泱一片全是各种妖魔精怪。
“大王，这么多妖怪合起伙来打咱们，你不怕吗？”青婷儿抬起头，半侧着脸望向心上人。
昱宏本来便生得极好，她这样望过去，他的侧脸纤薄俊秀，很有种孤寒的味道。可眉毛却是绒绒的一对粗眉，眼睛大而有些圆，总像氤氲着雾气般看不清的情绪，因而更令人生出探求之心。
她回想起在菩提门的日子。
那里有大大的院子和高高的院墙，院墙外种满菩提树，那时她还只是一只小小的蜻蜓，尚未修成人形。那边的天气又湿又热，她作为蜻蜓也觉得憋闷，透不过气来，一对翅膀更是沉甸甸的，完全飞不动。
那时她喜欢趴在院墙外最高的菩提树顶，能够直接望进院墙里，那里面围着的都是菩提门的弟子。
这里只收男弟子，个个剃着光头，穿着粗衣素服。因此整个人没有任何其他修饰，饶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也有那么零星几个男弟子特别好看。
昱宏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总是独来独往，后来身边也不时跟着小师弟。和菩提门大多数门徒一样，他总是在修行，只是他大约比其他门徒更加勤奋，不是打坐便是念经。
说起念经，她真的很喜欢听他念经。
他的声音很特别，不是那种低沉的嗓音，而是清澈明亮略有些细韧和高的嗓音。男人有这种嗓音自然而然总显得和少年一般，即便是枯燥的经文，由他念来也显得如同天籁般格外动听。
那时她最喜欢的，便是趴在菩提树顶听他念经。
不知道听了多久，忽然有一日，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从菩提树顶摔了下来，趴在院墙外的池塘边。
睁开眼，她看到了自己的双手：一双和人类一模一样拥有十指的双手，而不是蜻蜓的昆虫腿和脚。
她撑着地爬了两下，发现不对，爬行不再像从前那样比较轻松，而是非常累，因为她明显感觉到后腿很长。
于是她尝试直起腰，竟然真的站了起来。她迈开步子走到池塘边，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分明是一个少女的模样。
自己竟然变成了人形？
她看着自己的手和脚，只觉得不可思议。
菩提树沙沙作响，这棵她从前经常趴着的大树也很有些年了，想来也早已成精，见她从池塘边照影归来，问：“恭喜你修成了人形。”
“可我从未修行，又如何会变成人形？”她问那棵树。
菩提树回答：“你日日听经，日久天长受到经文灵气所感，便等同于修行。”
“原来如此，”她笑道，“想不到这经文还有这般妙处，说来还要多谢那日日念经的小师傅，他可算是点化我的恩人呢！”
菩提树悠悠地说：“这都是你的造化。”
“或许吧，”她望着院墙喃喃自语，“可我还是想谢谢他。”
这回菩提树沙沙作响，却没有说话。
现在回想，或许那棵树也觉得她痴痴的模样，并不像真心想报恩的样子。
听到院墙的门有响动，像是有人出来。她赶忙躲到树后面，粗大的树干挡住了她，听到人声里似乎有他的声音，她偷偷伸出头向声音来处望去，果然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有几个同门在向他道别，而他肩上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
怎么，他要出远门吗？要去哪儿？
她还没报恩呢，他便要走吗？
她心中一阵焦急。
不，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否则让她到哪里去找他？
等他的同门回去以后，她悄悄从树后面走出来，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他果然要去很远的地方，她就那么默默跟在后面走着，过了几日，终于进了沙漠。
沙漠中空旷无人，她跟得有些艰难。
因为实在不如市镇中那般容易隐藏。
她这般行为实在很盲目，也不知自己跟着他到底要如何报恩，只是不想他从视线中消失。
其实变成人形，反而没有做蜻蜓自在。
做蜻蜓的时候，她若实在想念他，便会飞进院墙里，轻轻落在他身上。
蜻蜓的身量是极轻巧的，大多数时候他察觉不到她的存在，她便在他肩上抬起小小的蜻蜓头，看他的侧脸。
也是这样清秀纤薄的面容，干净好看，她常常觉得看不够。
偶尔他会发现这只小蜻蜓，然后用手指轻轻抬起她，让她落到自己手上，然后他的脸会凑近打量她。
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脸烧得像火一样。
幸好蜻蜓脸红或是害羞，人是看不出来的。
他看清了蜻蜓，却只是微微一笑，抬指让她飞去了。
她不知道，在他发现几次之后，会不会奇怪为什么总有蜻蜓喜欢停在他身上。
如今她变成人形，无法如蜻蜓时那般停在他身上，却要东躲XZ，真的很麻烦。
但做人当然也有做人的好处。
她心里所谓的报恩并不纯粹，当中夹杂着一些不可对人言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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